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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奇提杰·巴杰皮

编译 | 沈欣 张谦和

编辑 | 杨倩 陈珏可

编者按

印度总理莫迪在赢得第三任期伊始选择访问俄罗斯。此次出访的特别之处除了时间节点敏感恐影响印度与西方关系之外，更在于此访打破了过去莫迪首轮访问优先选择周边国家的一贯传统。事实上，与莫迪第一任期相比，自第二任期后期以来，莫迪领导的印度在其一贯的大国抱负驱动下，正更加致力于提升全球地位，但与此同时，印度在南亚区域的存在感却有所降低。印度经略南亚无疑存在诸多掣肘挑战，一方面印度的南亚邻国或多或少都正陷于经济困顿、政治动荡的局面中，另一方面印度同样面临来自巴基斯坦的敌意和中国的区域介入压力。但作者指出，新兴大国需要先立足本区域，再争取更广泛的全球性国际地位，南亚终将是印度绕不开的地缘优先经略区。在此背景下，印度为实现大国抱负，需要重新审视其区域参与和影响力。本文有关中国的论述有失偏颇，不代表本公号观点，请读者注意甄别。南亚研究通讯特编译此文，供各位读者批判参考。

图源：网络

近期，印度总理莫迪的访俄之行引发广泛讨论。尤其考虑到当莫迪在俄罗斯与普京拥抱时，莫斯科对乌克兰的轰炸仍在继续，而西方领导人则齐聚华盛顿召开北约峰会，莫迪此访将对印度与西方关系造成何种影响，成为国际社会的关注焦点。然而，更为重要却在此轮讨论中常被忽视的一点是，莫迪此访打破了印度领导人首次出国访问通常选择邻国的惯例。

莫迪在2014年和2019年的两次任期中，分别选择不丹和马尔代夫作为首访对象国。2024年，在莫迪的第三个任期开始后，他在6月首先访问了意大利，参加了七国集团峰会，然后在7月访问了俄罗斯。

这反映出印度外交政策的一个新趋势：随着印度逐步崛起为一个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大国，其在地区事务中的角色似乎正逐渐弱化。这与莫迪2014年上任时所展现的对邻国承诺形成鲜明对比。当时，他邀请了整个南亚地区的领导人参加他的就职仪式，并在任内推出了“邻国优先”政策。此外，2015年12月，莫迪意外访问巴基斯坦，为时任总理纳瓦兹·谢里夫（Nawaz Sharif）庆生，这一举动也曾一度让人们对解决长期紧张的印巴关系希望重燃。

然而，随着印度被自身的全球抱负驱动——从2023年担任G20主席国，到雄心勃勃地希望在西方和全球南部之间扮演“桥梁国家”的角色——其在南亚的存在感越发走弱。

这种现象之所以值得关注，在于两个原因。首先，人们往往会忘记，中国在崛起为全球大国之前，就已成为地区大国。换句话说，中国在实现全球化之前，先通过与东亚邻国的经济和基础设施一体化实现了地区化。这有助于巩固中国随后在全球供应链和跨国生产网络中的中心地位。如果印度想要从当前的供应链去风险化和多元化趋势中受益，那么印度也需要这么做。

新德里确实也采取了一些措施加强区域联系。例如，印度、孟加拉国和尼泊尔即将完成一项三边协议，该协议致力于提升跨境电力交易。尽管如此，南亚仍旧是全球区域一体化程度最低的地区之一，区域内贸易仅占其总贸易额的5%，相比之下，东南亚的这一比例则高达25%。

该地区的体制架构发展仍然不足，南亚区域合作联盟（SAARC）自2014年以来就未再举行过峰会。许多人可能会将此归咎于印巴关系紧张，但即便部分地区性倡议将巴基斯坦排除在外，它们也未能取得显著进展。作为SAARC的替代方案，孟加拉湾多部门技术和经济合作倡议（BIMSTEC）自1997年成立以来，仅举办了五次峰会，而第六次峰会——也是两年来的首次——计划于9月在曼谷举行。

对印度全球雄心至关重要的另一个因素是其周边地区所固有的不稳定状态。这种持续的不稳定性，对印度在国际舞台上实现其愿景构成了不容忽视的挑战。

在印度的东方边界，孟加拉国一直是印度近年来保持最为稳固关系的邻邦。然而，近两周来，该国却遭遇了政治动荡。这场动乱的直接诱因是法院判决恢复为1971年国家独立战争退伍军人家属保留公共部门职位配额。随着这些配额恢复，众多大学生愤而走上街头，发起抗议。在这动荡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孟加拉国的政治体系存在偏差，明显倾向于执政的人民联盟（Awami League）及其成员。同时，该国经济同样面临挑战，青年失业率高企，而国内中位年龄却不到30岁，这使得经济形势更加严峻。印度作为谢赫·哈西娜（Sheikh Hasina）总理及其所领导的政府的主要支持者，其在孟加拉国的影响力受到国际社会的密切关注。特别是在今年1月，哈西娜成功连任四届总理之后，印度遭遇更多审视，这从随后兴起的“印度滚蛋”运动中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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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印度的北疆，尼泊尔近期迎来了16年间的第14位总理。自2008年结束长达十年的内战、成立共和国以来，尼泊尔领导人的频繁更迭严重阻碍了国家的发展进程。而在印度的南端，斯里兰卡在经历2022年的主权债务违约之后，正努力恢复元气，并计划于今年晚些时候进行选举。值得一提的是，斯里兰卡目前拥有全球最高的政府利息支出与财政收入比率。

在印度的西邻，巴基斯坦正陷入一连串的困境之中，并在不久前争取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第24轮兜底救济，创下一项不光彩的世界纪录。即便如此，对于2月份在议会选举中赢得最多席位的伊姆兰·汗及其政党而言，政治压力并未减轻，反而随着汗本人被监禁而愈发加剧。同时，巴国内恐怖袭击事件频发，进一步加剧国家的动荡。这一系列事件对印度产生了直接的负面影响，尤其是在克什米尔地区近期遭受的一系列袭击，凸显了巴基斯坦军方在提升自身影响力和为介入政治寻找正当性的过程中，对印度安全的潜在威胁。

只需一次由巴基斯坦激进分子在印度境内发起的高调恐怖袭击，就足以让这两个核武国家的军队进入动员状态。在21世纪初，类似事件的发生曾严重削弱投资者信心，导致外国公司纷纷缩减在印业务规模。

在地区不稳定因素的背景下，中国在南亚的影响力正日益增强。中国已经成为南亚国家的主要贸易伙伴、外国投资的重要来源，以及日益显著的防务合作伙伴。这一变化增加了印度与周边国家互动的复杂性。虽然一些国家如巴基斯坦明确倾向于中国，而像不丹这样的国家则倾向于印度，但大多数国家政府在亲印和亲中之间摇摆，试图保持其战略自主性。这些国家利用这种动态关系，从印度和中国争取更多的发展利益。马尔代夫最近的政局变化便是一个例证：2023年9月，穆伊兹政府在承诺减少对印度依赖的政策基础上上台执政。

事实上，这种策略并非总是能够如愿以偿。在该地区，一些国家受制于中国的不透明借贷方式和强制性经济行为：中国占巴基斯坦外债总额的70%以上，占马尔代夫外债的三分之二有余，占斯里兰卡的外债也超过半数。斯里兰卡的汉班托塔港项目，因其无力偿还债务而被迫将港口99年的经营权交给中国，成为中国“债务陷阱”外交的典型案例。

印度日益展现出与该地区其他大国合作的意愿，可能是一线希望。与冷战时期印度将南亚视为其专属势力范围的立场相反，印度现在对与理念相近的国家在该地区共同推动发展项目持开放态度。这为该地区的国家提供除印度和中国之外的选择，例如日本资助孟加拉国建造首个深水港口；美国向尼泊尔提供赠款以资助电力传输和交通项目；以及欧洲投资银行为南亚的交通和可再生能源项目提供资金支持。

印度能否在没有地区支持的情况下独自崛起？这一问题的答案可能并不乐观。毕竟，其邻国中包括三个正需要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救助的国家（巴基斯坦、斯里兰卡、孟加拉国），两个被视为失败或接近失败的国家（阿富汗、缅甸），以及两个与印度存在活跃边境争端和长期复杂关系的核武国家（中国、巴基斯坦）。在这样的背景下，印度在追求其全球抱负的过程中，必须重新审视并加强其在地区内的参与和影响力。

作者简介：奇提杰·巴杰皮（Chietigj Bajpaee），英国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Chatham House）南亚研究高级研究员。

本期编辑：杨倩 陈珏可100倍杠杆